发表时间:2016-05-05 收藏 投稿
五四前后,西风渐入国门,文人骚客也竟大胆地用洋名为其子女命名取字。这里所说的取洋名,是指直接用外国文字的译音取的最初的中文名字,并非国人有了中文名字之后,因在国外生活而又取的英文或西文名字。此种风气一开,也为我国姓名学的发展多添了一种命名方法。
记得读张爱玲散文集《流言》时,才算弄清了她的大名的来历。原来作者小名叫煐,而张煐连在一起,嗡嗡的不甚响亮。她母亲送作者入学时竟一时踌躇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,突然灵感一动,便从英文名字胡乱译了两个字,就成了爱玲(Eileen),这的确念起来要响亮多了。
那位倡导白话文运动的胡适博士,平生最反对人取洋名,可是他竟给自己偏怜的独女取名叫“素斐”。这个“素斐”倒是很有点来历。经旅美华裔史学家唐德刚先生考证:所谓素斐,即Sophia,也就是“莎菲”,正是陈衡哲女士的名字。原来,胡适与陈衡哲留美期间曾有过一种特殊的感情,为了纪念这段旧情,才为爱女取了个用心良苦的洋名。(见《胡适杂忆》第17页,1990年2月华文出版社第一版)
旅美学者李欧梵的名字,就是取自希腊神话奥非欧(Orpheus),奥非欧是希腊神话中的佛律癸亚歌手,发明了音乐和作诗法。他的歌声能使树木弯枝,顽石移步,野兽俯首。李欧梵的父亲李永刚、母亲周瑗,皆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音乐系。其父曾师从马思聪先生学小提琴,又跟从一位奥国教授学指挥。父母双双皆酷爱西洋文学,他们不仅仅给他命名了这个独特的名字,也从小给他以优良的艺术教育。李欧梵教授和妹妹李美梵的音乐造诣之深,才艺学问之宽阔,即使后来在美国哈佛大学,也使同行感到讶异。(见[美国]张凤《哈佛采微》第115-132页,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5月第一版)
一次,读李敖先生的力作《蒋介石研究》,又看到这样的话:“陈布雷原名训恩,字彦及,号畏垒,在浙江高等学校读书时,同学看他脸蛋胖东东的,戏呼他是‘面包孩儿',由面包而英文Bread,再由译音改为布雷,于是就干脆叫陈布雷了。”(见《蒋介石研究》第四集257页,华文出版社1988年2月第一版)
看来,不仅大名可以取洋名,甚至还可以将传统的名字改为洋名而显扬之。至于小名、笔名,更是不在话下了。1987年11月21日《文汇读书周报》上的一位叫程刚的作者,其小名就叫维克,是来自德国大作家维克多·雨果之名。现当代作家取个洋笔名,似乎也是时髦之举。例如,巴金这个笔名,专家门就曾争论过,但这还是较含蓄的。巴金自己曾说:“巴”是纪念一个投水自杀的叫巴恩波的北方朋友;至于“金”字,是一位学哲学的安徽朋友替我想的。当时我的书桌上正放有克鲁鲍特金《伦理学》的英译本。他听我说要找一个容易记住的字,便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个“金”字。(转引自何晓明《姓名与中国文化》第300页,人民出版社2001年7月第一版)郑伯奇曾用笔名“席耐芳”,据说,“席耐”是英文“电影”的译音,“芳”则是英文“爱好者”的意思。台湾作家三毛直接用“Echo”希腊一神女名作笔名。鲁迅也来得干脆,谈恋爱时给许广平写信,署名“EL”或“ELEF”,就是英文和德文“大象”的前几个字母。当然,鲁迅小说中那个名满天下的阿Q,却别是一番气象了。
如果,我们误认为国人取洋名的历史肇自五四前后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起码,以我读史的经验和见到的资料,可以肯定地说:国人取洋名的历史至少已有1700多年!
陈寅恪先生在《寒柳堂集》《三国志曹冲华佗传与佛教故事》一文中说:华佗字元化,一名旉。检天竺语(古印度语)“agada”为“药”之义。旧译为“阿伽陀”或“阿羯陀”,为《内典》中习见之语。“华”字古音,按照瑞典人高本汉汉字字典及日本汉音的读法,则“华陀”二字古音恰与“gada”相应,其省去“阿”字者,相当于“阿罗汉”仅称“罗汉”。华佗本名应为“旉”。当时民间比附印度神话故事,因称为“华陀”,实际是把他看成“药神”。而且,“夫三国志之成书,上距佛教入中土之时,犹不甚久,而印度神话传播已若是之广,社会所受之影响已若是之深”。正因为陈寅恪先生的博大精深,精通十余国语言,其精深的考证,才使我们一窥国人远在三国时代即借古印度语而来取名的情况了。(见《寒柳堂集》179-181页,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4月第一版)
吕叔湘在《南北朝人名与佛教》的论文中指出:南北朝是佛教流行的年代。由于佛教入中土甚广,以至于许多人的名字就取材于佛教经典。吕叔湘列举了大量来自洋文(梵文,古印度语)的人名:
瞿昙——Gautama的译音,是释迦牟尼的姓,玄奘改译为“乔答摩”。
菩提——梵文bodhi的译音。
罗汉——arhan的译音,小乘佛教修行的最高成果。
罗侯、罗云——Rahula的译音,本义指日食、月食时的黑影,这里的意思是“执日”,是释迦牟尼儿子的名字。
须达——Sudatta的译音,意思是“善施”。
难陀——Na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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